明月积雪

【王叶】江南无所有

王杰希视角，走位有点飘。

王杰希收到叶修来信的时候，正是三月初六，谷雨未至，微草阁的后院，海棠今年开得格外久了些。

信中一如既往是些东拉西扯的闲话家常，只是在最后才轻描淡写添了一句话，又附上一枚切得薄薄的当归。

王杰希把信收好，想了想，吩咐门房关好门，守好前院后院，在四面墙头上都插上了碎瓷片，只差没有在微草阁门口贴上两张告示，上书“叶修与叶点不得入内”这九个字了。

后来王杰希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虽说养它的主人混蛋了些，但城东叶阁老家的叶点到底还算是无辜，这三年来一起被那人抛下，也没少偷偷跑过来蹭他的小腿，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间的时候王杰希就着烛火看医书，看着看着思绪就飘了出去，没几个人知道微草阁少东家、医术高明妙手仁心的王大夫，独处的时候脑子里能上一堂全武行，而全武行里另外那个单方面被殴打一点也对不起江湖流传的赫赫名声的主人公，尚且不知他又一次差点让王大夫彻夜未眠。

时间过得不算太久，王杰希心想，距离认识叶修从此让自己摊上一堆麻烦的那一天也不过九年一个月又二十天，哦不对，算起来实际上应该是二十一天。距离那厮落荒而逃也才过了三年零四天。

也才三年而已。

第一次见到叶修的时候，王杰希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对他而言，日复一日的生活无非就是跟着师父学医术，给师父打下手。他在医道上颇有天赋，却喜欢剑走偏锋，师父看重他的天分，也担心他太过放飞自我。

毕竟人命，是关天的大事，容不得稍许差池

这种情况下，王杰希跟着师父，接诊了叶修。

叶阁老的府上有对双生的孙儿，生在父亲外放的路上，因此自幼长在江南。没想到刚回京城还没有多久，长孙叶修便忽然害了重病。微草阁的大夫盛名在外，爱孙心切的阁老连夜将他请来诊治，作为徒弟，王杰希也就跟他进了叶府。

那个病重的少年躺在床上，王杰希和师父还没有放下背着的箱箧，就看见和床上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面容悲戚地握着他兄长的手，半晌才抬起头，情真意切，“请您救救我哥哥吧。”

师父医者仁心，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也不好过，看他年纪和王杰希相仿，就让王杰希和这个名叫叶秋的少年到屋外去，顺便问问他有关他兄长的病的来龙去脉。

叶修体弱，幼时长在江南，也是常年卧病，自从回了京城，或许是水土不服，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相较而言，他的兄弟叶秋则似乎见识颇广，各地风物信手拈来，而艺文典故，也有三千卷书在胸中，便是身体，也比兄长健壮得多。

和叶秋越多接触，王杰希便越为他那带着点特立独行的气质倾倒，他们是一类人，王杰希清楚明白得知道，他们是不与世俗相苟合的一类人。因为叶秋，王杰希对叶修的病愈发上心。

叶修不止是他的病人，也是叶秋的兄长。

若是以往，小王大夫或许还剑走偏锋地选用药方，只因为有些病若不用奇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等到了心上人的亲人的时候，小王大夫才明白，有时候，便是别无选择，也只能斟酌再斟酌，只求一个万无一失。

心上人。

还是少年的王杰希只是这样想着，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开了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修的病一直没有起色。王杰希坚信自己每天熬的药绝对有效果——叶修的脉搏虽然虚弱，却没有什么大碍，不知为何，连师父现在每天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显得自己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的王杰希决定让大家都变得正常，当所有疑团堆在眼前的时候，唯一的可能便能解释得通所有不正常的事了。

于是叶秋又一次偷偷倒了药之后，药碗还没放下，就和一双大小眼对上了。

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更尴尬的是本该躺在病床上的叶修和这俩大眼瞪大小眼的家伙撞了个正着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条鸡腿。

千不该，万不该，还穿着寝衣的“叶修”同学喊了“叶秋”一声“哥”。

当时王杰希本来就很大的那只眼睛，瞪得更大了。

场面一时略为惊悚。

惨遭王杰希撞破实情的叶修只好坦白，在江南的时候，他拜了一位江湖师父，便常年跟着师父游历江湖。他出身世家，书香门第，然而所结交的好友却皆是江湖草莽，父亲拦他不得，只好和他约法三章，以叶秋之名行走江湖，叶家对外则宣称长子体弱，不见外客。

叶修漫不经心地说，谁都知道一叶之秋名为叶秋，可叶大人家的叶秋公子可好好在书院里念着书呢。

这次他回京城之前，刚和几个江湖朋友建了个自己的门派，本是为了有趣，谁曾想嘉世山庄的名头越来越响，只好借着“叶修重病”的名头，让弟弟叶秋躺病床上帮他打个掩护，希望能回江南去“疗养”。

在王杰希面前已经掉马的叶修从此放飞了天性，不用再装叶秋那样的克己守礼，每次看到王杰希那一双不同一般人的大小眼就喊他一声“大眼儿”，他还带着点江南口音，却已经被京城官话带上了小钩子，一个“大眼儿”被他喊得缠绵悱恻——王杰希坚信这不是他想太多。

其实想不想多都一样，在叶修的不懈努力下，他父亲终于妥协，每年过了清明，就放他去江南呆半年，半年之后，老老实实和叶秋一起去书院念书。

于是每年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成了王杰希不能忘记的日子。

尤其到了九月初三之后，这不安分的家伙，就会从心里蹦到了眼前。

有一次叶修不知从哪里捡到一条狗，天天抱着在他面前献宝一样炫耀，还取了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叫叶点。叶修回京的半年里，两兄弟（主要是叶修）被撵去书院的时候，便是王杰希一直在照看它。

时间过得太快，六年，转瞬即逝。

有些事，他俩心照不宣，却从来没有挑明过。不过听说，阁老夫人，已经着手在给孙儿相看人家了。

也是，两兄弟都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该娶妻了。

叶家公子到了娶亲的年纪，那么嘉世山庄的叶庄主呢？

（屏蔽删）

两个月后，被强行拔X无情的小王大夫，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一封信。

一张信纸上叶修字迹一如既往地带着他个人独特的风格，通篇废话归纳一下，中心思想大约是问小王大夫，吃了吗和吃了嘛。

如果送信来的信使如果知道庄主差他不远千里就是写了这个，大抵是忍不住要犯上弑主的。

而收信人小王大夫本人，说不定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你还敢寄信过来。

你还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寄信过来。

彼时也才十九岁的王杰希曾经发狠又不无委屈地想过，江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嘉世山庄在钱塘，他叶修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好在王杰希那时候年纪虽然不大，好歹也称得上是赤诚君子，知道有些事情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借酒装疯酒壮怂胆一夜风流之后叶修还能干得出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或许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在。

虽说如此，小王大夫还是不无恶意地想，叶大庄主身上那些他印上去的斑斑点点淤紫乌青，不知道几天消得下去，这样想着想着，倒有些隐约的甜味从心底里泛了上来，这甜味压住了小王大夫心中蠢蠢欲动的想要给江湖传闻加点料的念头，对叶庄主来说，算是大幸。

毕竟江湖上赫赫有名、一杆却邪挑破过繁花血景的嘉世山庄庄主一叶之秋叶秋，若是因为始乱终弃的名声而变得人人喊打，着实是件丢人的事情，传出去能让霸图山庄的汉子们全都笑掉大牙。

王杰希想，算了，等你回来，我再和你好好算算帐。

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里叶修一次也没回来，就是一封又一封给王杰希寄信。

他一共寄了十六封信，王杰希一封都没有回。

我不会回你的，王杰希冷漠地想。

然后他小心翼翼，将不知道重温了几遍的信收进木盒里，放回枕头边上。

这一次，王杰希又把收在怀中的信掏出来，仔仔细细地将四个角上的褶皱都用心抹平，他将那片当归塞进口中细细嚼过，苦味也盖不住甜，他看着那潦草字迹的最后一行，许久，露出笑来。

 

春和景明，京城里的海棠开得醉人，大片大片绯色的云开在树上，好似是离人瑰丽的梦境。王杰希听到门外达达的马蹄由远即近，等到那声音停在门外许久，他才屈尊纡贵一般，慢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那个人端端正正骑在马上，好像没有下马的意思，他冲王杰希露出一个笑容，开口就是一句：“呦，这不是大眼儿吗？”

就好像三年里他们从未相隔千里。

王杰希细细端详着眼前人，三年，他似乎一点也没变，便是面上的散漫平和也丝毫不差。

王杰希尚未将他浑身上下都打量完，却看见叶修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枝海棠花枝来。

大抵是被折下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叶修是怎么保存的，海棠娇美的姿态虽然不复，却依然在枝上开得灼灼，花枝被递过来的时候，数片花瓣落了下来，正好飘坠在王杰希的肩头。

王杰希握住了叶修拿着花枝的手。

那双手握过世间最锋利的战矛，劈开过江湖的纷纷扰扰，也曾经在红罗帐下，绞住爱人年轻却有力的臂膀。

花枝蓦地坠地，十指紧握。叶修用力，想要将王杰希拉到马上来。

哈，策马江湖，有心爱的人在侧，这是件多么快活的事情。

然而叶庄主千算万算算不到，他风尘仆仆赶了半个月的路，想要拉王杰希上马，反倒被王杰希扯着肩膀从马上摔了下来。

所幸王大夫尚未丧尽天良，而是以身相代做了叶修身下的肉垫。

“叶修。”

一片天旋地转过去，叶修发现自己被牢牢按在王杰希的怀中，耳边传来他刻意压得低低的声音。

“你说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对我而言，江南无所有，所有者，你一人而已。”

“叶修。”

“我爱你。”

喔。

叶庄主心想。

我早就知道了。

他这样想着，伸出手，紧紧扣住了王杰希的手腕。

……

……

……

……

最后，嘉世山庄庄主在京城被人当众掀翻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这一传闻，不知道被哪个有心人传了出去，笑掉了霸图山庄一众好汉的大牙。

霸图山庄庄主韩文清韩大侠一句话掷地有声，给多年老对手下了定评。

“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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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屏蔽到痛苦

可能会有叶修视角的后续，题目我都想好了

来解释一下这篇里面的一些疑问

当然得先等我干完毕业论文

摸鱼使我快乐

更使我伤肝